李飞从大堂内起身离开,原路返回停车的地方。
    等他重新上车后,三辆车缓缓驶出这座府邸。
    半个多小时后,车辆返回了武大。
    在进入校门时,照例停下来接受门卫的检查。
    “你好,请问是李飞学员吗?”
    一名门卫走到暗金色‘麒麟’的后排车窗旁,对车内的李飞说道。
    “是我。”
    “有人把一件东西放在门卫处,指名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
    “一本书。”
    说着,这名门卫递过来一本包装很精致的书册。
    李飞一边接过这本书,一边问道:“请问是谁送来的?”
    “对方没有留任何信息。”
    门卫摇头。
    “好的,谢谢。”
    李飞道谢后,看向手中这本书——《天骄之殇》。
    看到这个书名他就愣了一下。
    这针对性有点太强了。
    翻开这本书看了几眼,发现这真是一本很正经的历史书,专门记载千年以来的武道历史上出现过的那些绝世天骄,最后又以各种方式提前陨落了。
    所以这本书叫做《天骄之殇》。
    强者都是天才。
    但天才未必能成为强者。
    李飞在这本书上还看到了被自己破掉记录的那个人。
    此人名叫司徒坚,是八百多年前周国的皇室子弟。
    他从纳入植入体到突破到道基期,一共用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归一’用了92天。
    这个记录一直持续了八百多年都没有被打破!
    要知道八百多年后的今天,武道的发展比当初已经提高了很多,植入体更成熟,可用的丹药更多,各个阶段的破境速度都快了很多。
    由此可见司徒坚的天赋有多高。
    然而这个叫司徒坚的绝世天骄,在突破到道基期的第二年就死了,甚至都还没达到道基期巅峰,还没有开始冲击武道大师的境界。
    关于司徒坚的死,在正史上的记载是练功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在野史上的版本就很多了,被人杀死,被人下毒、被周国的当朝太子谋害啊等等,各种理由都有。
    《天骄之殇》这本书上记载的都是各个时代最耀眼的天才,但这些天才无一例外都没能活到完全兑现他们天赋的那一天。
    在书的最后,作者写了一则小故事,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作者在洪光七年去走访了一个小村庄,村子里的人世代以捕蛇为生。
    因为周围这片地区存在的绝大多数蛇都是毒蛇,所以这个村子里的人普遍英年早逝。
    在和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聊过后,作者惊奇地发现村子里最长寿的那些人都是捕蛇手艺很一般的。那些手艺最厉害,资质最好的,都死在了前面。
    在这则小故事的最后,作者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写道:
    “纵观历史的长河,绝大多数踏上武道之巅的强者们,其实都不是他们各自所在时代最耀眼的天才。”
    看到这句话,李飞不由得想起了郝毅。
    自己这位老师在三十多年前也是整个大同府乃至整个丰省最耀眼的天才,结果最终的结局也不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祖宗留下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虽然不知道这本书是谁送来的,但其中劝诫和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李飞其实知道光靠一个‘青史第一’的名头不可能直接把人唬住,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要求去见师才明,接着又申请武大给自己提供保护。
    他要的是利用自己绝世天骄的身份去借力打力。
    只是他暂时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阎世金会这么干脆地拒绝自己。
    从车上下来后,李飞带着手里的《天骄之殇》去了一趟教务处。
    他走进温可的办公室,直截了当地说道:
    “温教授,我想要知道三十多年前和我老师郝毅有关的所有事迹,学校里有记载吗?”
    当年郝毅闹出来的事,动静太大了,而且影响极其恶劣,直接让好多位官员下狱,还导致一位镇守使不得不提前退休。
    这样的事迹自然是不被允许广泛流传的,所以官府一直在刻意封锁消息,抹掉郝毅曾经留下的那些痕迹。
    以至于三十多年过去了,想要再查清楚当年的事变得很难。
    当初虎刀帮就只查到一个大概。
    监察总院肯定有详细的记载,但以李飞目前的权限肯定看不到,所以他只能通过武大获取。
    温可看着李飞:“有记载,但需要权限。”
    “那我有这个权限吗?”
    李飞拿出那块令牌给温可看。
    温可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你直接去档案处吧,如果你能看,他们会把资料给你的。”
    “好的,谢谢温教授。”
    李飞礼貌道谢,随后离开教务处,去了档案处。
    和之前去保卫处一样,他先请求见负责人,然后拿出自己的令牌,请求浏览当年的资料。
    负责人也同样说要向上面请示。
    等了几分钟后,他神情复杂地走回来:
    “上面说了,资料可以给你,另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李飞:“什么话?”
    负责人:“你小子别得寸进尺啊。”
    然后他立刻补充道:“我只是带话。”
    李飞神色平静:“好的,我知道了,多谢。”
    这句话肯定是师才明让带的。
    对方虽然愿意支持自己,但也是有限度的。
    李飞如果再借着这块令牌去搞事情,大概率就会被拒绝了。
    接下来档案处的负责人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交给李飞:
    “你只能在这里看,这份资料不能带出去,也不能记录。”
    “好。”
    李飞点头,接过档案袋。
    他推测手里这份东西大概率是大同府真正意义上的‘黑历史’,所以肯定是不能外泄出去的。
    档案处的负责人离开了办公室,让李飞独自一人浏览资料。
    或许他也没有权限看这份资料。
    当李飞在档案处看当年的绝密资料时,政务大楼,镇守使边镜如的办公桌上也摆放着一本《天骄之殇》。
    他拿起这本书翻看了几页,然后将书放下,看向坐在对面的监察总院监察长曲讯:
    “你把这本书给他送去了?”
    “对,他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希望他能当个聪明人。”
    曲讯说道。
    李飞手里那本《天骄之殇》,是他派人送去的。
    “以现在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和证人,已经可以结案了,只是还没能抓住有分量的西洋间谍,想要把铁锋门牵扯进来,还欠缺一些说服力。”
    曲讯看着边镜如,“调查组那边如果想借武大的影响力来拖延案件的办理,我们可以放弃把铁锋门拉进来,直接选择结案!况且武大是我们大同府的武大,不是师才明一个人说了算的。”
    “嗯。”
    边镜如点点头,突然问道,“你觉不觉得自从抓到张世维后,调查组那边太安静了?”
    曲讯闻言一怔,回想起这几天调查组那边的动静。
    调查张世维的全过程,调查组都有派人参与,但整个过程都只是旁观,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跳出来指手画脚。
    这让大同府这边的办案进度推进得异常顺利。
    看起来,调查组的人真的就是来监督大同府办案,并且想尽快查明真相。
    但无论是曲讯还是边镜如都不相信对方的目的会这么单纯。
    现在张世维说的那些内容几乎都被证实了,整个案子也已经到了可以结案的地步,调查组还是没有动作。
    一开始曲讯觉得这是因为自己这边的动作足够快,而且张世维说的那些内容,留下的证人和证据也都清晰明了,很难被推翻。
    但现在被边镜如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调查组‘安静’得有些反常。
    “如果,上官筱真的不是真凶呢?”
    边镜如喃喃道。
    他和曲讯可没有什么‘上帝视角’。
    在他和曲讯等人的视角里,上官筱和张世维的勾结非常清晰,证据充分,那真凶几乎可以确定了。
    而且他们不同于李飞,他们完全相信上官筱可以为了获得张家而选择谋杀自己父亲的。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很符合他们的认知。
    他们的心本就是黑的,所以看待他人也同样可以是黑的。
    但如果上官筱真的是被人设局陷害的呢?
    这个可能性在两人脑海中浮现,结合调查组反常的行为,两人开始反向推理.
    “大人,难道”
    曲讯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边镜如依然保持着镇定,缓缓道:
    “如果这真的是个局,我们也已经骑虎难下。”
    “那我们”
    “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目标人物应该要来大同府了,静观其变吧。”
    “洪光九年七月,大同府止戈总院掌舵使焦志江包庇其侄子杀人,后为杀人灭口,派人灭掉了一家二十七口人。此事被郝毅揭露,并亲自护送唯一幸存的证人返回大同府,途中遭遇截杀,共三名道基期武者和十几名炁变期武者死于郝毅之手。八月,大同府止戈总院掌舵使焦志江入狱。”
    “洪光九年九月,郝毅举告大同府监察总院副监察长戴安以权谋私,包庇多名朝廷命官,收受大量贿赂。同月,丰省风云榜第五的‘裂云手’卢银杰公开约战郝毅。此时郝毅刚突破到道基期不到四个月。
    郝毅应战,战而胜之,一战登上丰省风云榜。十一月,大同府监察总院副监察长戴安入狱”
    “洪光十年五月,郝毅举告包括大同府督查总院督查长柳重,副督查长张守林在内的共计十一名官员,其中有两名座官,九名命官。
    七月,郝毅在大同府外被六名道基期围杀,其中有三个3档,两个4档,还有一个5档。最终被郝毅反杀了四个,吓跑了两个。此战之后,郝毅登顶丰省风云榜第一。
    九月,大同府督查总院有多名官员入狱,督查长柳重在两个月后提前退休.”
    “洪光十一年五月,郝毅被京都的风云总榜列入候选名单。
    同月,他公开举告包括大同府镇守使骆平军在内的一众官员.”
    办公室内,李飞看着自己老师当年的辉煌战绩。
    上官筱的描述并没有丝毫夸张,郝毅当年真的是几乎把能得罪的大人物都得罪了遍!
    一时半会想要找出谁最有可能是这次的幕后黑手,还真的很难找出来。
    当李飞在浏览郝毅当年的战绩时,大同府城的东城门处,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神情严肃,戴着黑色皮手套的中年男子穿过了城门。
    他穿过城门后,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座已经变得很陌生的城市,神情复杂。
    遥想当年,他就是这座城市最耀眼的存在,是家家户户都在讨论的对象,是所有的风流!
    而现在,这座城市里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他了。
    “你不该来的。”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名穿着黄色僧袍的老僧迈步朝这边走来。
    自从一百多年前,文成帝打算灭佛崇道后,佛家在大蓝朝的地位就急剧下降。
    整个大同府仅有一座寺庙,叫‘宝云寺’。
    朝这边走来的这名老僧就是宝云寺的方丈——云深大师。
    云深大师多年不曾离开过宝云寺一步,今日破例出门,是来迎接自己当年的老友——郝毅。
    “那你为何来迎我?”
    郝毅看着云深大师,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
    “我是来劝你回头。”
    云深大师一脸愁苦地走到郝毅身前,双手合十,开口说道。
    “当了和尚,一点都不有趣了。”
    郝毅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摸了摸对方的光头,打趣着说道。
    佛家在大蓝朝虽然不显,宝云寺的香火也不算旺,但对于一些信徒来说,云深大师可是真正的高僧,德高望重。
    很难想象竟然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云深大师没有生气,只是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愁苦: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人都变了,唯有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他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位好友,但他还是来了。
    就像郝毅知道自己不该来,但还是来了。
    郝毅收敛笑容,看着前方的车水马路,淡淡地说道:
    “这座城市也变了,不知道宝云寺的那片桃林还在不在?”
    云深大师点点头:“还在的。我记得当年你就是在那片桃林里击败了当时丰省风云榜排名第五的那位‘裂云手’,一举登上风云榜。”
    郝毅闻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那挺好的,至少桃花还在。不介意带我去看看吧?”
    云深大师转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既然劝不了好友,那至少可以陪好友去看看桃花。
    那年今日此城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时隔多年,郝毅重返大同府城,第一件事是去宝云寺看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