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是个识时务的,当即“扑通”一声,就给宁玉雁和宁仲俭跪下了:“奴婢办事不利,求老爷责罚。”
    宁玉雁的意思是私吞公款,她自己的理由是办事不利,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宁玉雁在兴王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怎么可能让赵姨娘玩文字游戏,把事情给糊弄过去?
    “姨娘的意思是说,家中的奴才欺主,特意采买了不好的东西来应付你咯?”
    她这一声反问,赵姨娘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将头垂得更低,固执地冲宁仲俭道:“是奴婢管理不力,还请老爷处置。”
    这一下,办事不力变成了管理不力,虽说她是自请处罚,可这话的意思,却是把责任推给了下面的人。
    而且从始至终,她都只请“老爷处置”,也是她的一个高明之处。
    这件事情一旦抛回到宁仲俭的手中,那她就有足够把握将事情给掀过去。但是对付宁玉雁,她却不由得有些心虚。
    且她也在赌,赌宁玉雁一个早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不会掺和到伯府的私事上来。
    宁玉槿不禁摇头暗叹:这后宅的女人,果然一个比一个精,一个比一个凶残的。
    却不想,赵姨娘做得更绝,根本没给宁仲俭开口的机会,就先一步打断了他:“父亲,既然母亲病着,那女儿也就越俎代庖,管一管今天的闲事了。毕竟全宁伯府好了,女儿在王府也能与有荣焉。府里要是闹出什么丑闻来,女儿在太后那里也抬不起头来。您说呢?”
    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给赵姨娘致命一击的,这时候放弃追究了,那才奇怪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仲俭还能说什么。
    她左一字右一句地将王府、太后挂在嘴边,那不是明摆着要他不要插手这件事吗?
    宁仲俭本来就被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弄得身心俱疲,没想到大家聚在一起过个端午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他也没心情听她们在这里说这些了,当即叫上宁仲勤起身去了书房,随口对宁玉雁说:“这里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宁玉雁一颔首道:“女儿会处理好的。”
    “老爷!”赵姨娘一见宁仲俭要走,顿时就发了慌,当即就准备起身追出去。
    宁玉雁用那鲜红的丹蔻轻轻敲了敲桌沿,慢悠悠地说:“春绿啊,自称奴婢,却不尊规矩,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站了出来,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话,会被杖责三十,然后被赶到乡下的庄子里去服劳役。若是情节严重的,则会在杖责之后被送到女庙去。”
    赵姨娘正准备起来的身子,被宁玉雁突然的这么一句弄得身形一滞,而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仲俭远去,不见踪影。
    女庙。
    女庙可不比家庙,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大户人家犯了错误的女眷设计的。
    里面的生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公鸡打鸣就必须起,不到半夜不许睡。每天每时都得做繁重的杂活,吃的全是剩菜剩饭和硬邦邦的馒头。
    而且听说,里面的嬷嬷们最喜欢折磨这些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小姐们了,一旦到了里面,就算你身份尊贵得不得了,那也得不到丝毫的优待,最后的下场,不是被逼死就是被逼疯。
    所以很多时候,好多犯错误的女眷宁愿一头撞死,也是不愿意被送到女庙去的。
    赵姨娘听见宁玉雁提这个,哪里还敢乱动一分?
    这会儿只要她随便找个理由,那足够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在这府里,除了宁仲俭,她还有谁可以依靠吗?
    一双儿女,一个被大夫人压在房里,一个随时都和宁元致呆在一起,她是不指望他们来救她了。
    而在这屋中,她环视一周之后,也泄了气。
    宁玉槿就不必多说了,这会儿安静地坐着看热闹,没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二太太是个聪明人,也不会为了她去得罪宁玉雁,很有可能还会像刚才那样添油加醋几句。
    其余的丫鬟老妈子,个个垂着头噤若寒蝉,完全没有开口搭一句的意思。
    趋利避害,权衡利弊,这是人之常情。
    可当她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心里面也不禁涌起了一层淡淡的伤感来。
    做人做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
    宁玉雁也不咄咄逼人,那闲适安然的模样,明摆着不担心赵姨娘逃出她的手掌心。
    “姨娘啊,家中的奴才欺主,这件事可得处理好啊。若是处理不好,以后可是要出大问题的啊。他们有了一回就有二回,到最后伯府都被掏空了,咱们还被蒙在鼓里,你说呢?”
    赵姨娘脸上已经显不出什么表情来了,只诺诺地道:“娘娘说的是。”
    “既然姨娘也这么说,那就好办了。”宁玉雁一挥手,吩咐道,“让负责端午节采买的人都进来,我要看账本。”
    “账本!”赵姨娘脸色“唰”地转白,说话时候,那艳丽红唇都在发抖,“他们怎么会有账本?”
    二太太笑说道:“姨娘你没当过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负责采买的人要将账一笔一笔全部记好的,不仅要交公账,还得具体记一份私账,以便日后清查账目的。”
    也就是说,那些负责采买的人手里还有一份账本,并且那份才是最原始的那本!
    那她不是完了吗?
    准备的新账本没有什么用处,宁玉雁只需要看一眼私账,就什么问题也看出来了。
    赵姨娘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而后径直地朝后仰倒了下去。
    后来的晚宴也没吃成,全宁伯府闹成了一团。
    宁玉槿真庆幸走的时候让香月给她把好吃的全留着了,否则还有可能要饿肚子。
    赵姨娘这次的事情做得的确没水平,不过她也的确没办法了,也只能铤而走险。
    铺子那边连连亏空,几乎把她所有的私房钱投进去了,也没能见着一点好转。
    眼看着分红利的时候,还得按照原来的标准被两成利润,她一想到这些,就着急得吃不下睡不着。
    恰好这时候大夫人一病,让她负责端午节的一切事宜。这就像是你缺钱的时候突然让你来管钱,不动歪脑筋才怪了。
    她想着把铺子经营上手之后,立马就把钱拿来补上,却没想到宁玉雁会来这么一遭。
    这才叫,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
    “算了,说这些做什么,我还饿着呢,吃东西才是正事。”宁玉槿一摆手道。
    一直都不吭声的一零八却在这时候飘了出来:“三小姐,慕容先生要您今天去王府过端午。”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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