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眼神一冷,淡淡地扫了那媒婆一眼。
    那目光不算凌厉,却自带一分独有威仪,那媒婆顿时噤声,竟不敢再在他面前多言一句。
    祁越收回目光,单手负于身后,抬头看向宁仲俭,眸子微凝:“世伯,此事当真?”
    “这……”宁仲俭也从刚刚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看了眼那媒婆,又看了眼祁越,面露为难神色。
    相比较让三丫头嫁到兴王府去做妾,他自然更乐意自家女儿嫁给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祁越。
    可现如今兴王府的求亲队伍都已经到了府上,一会儿宁玉雁也要过来,这让他如何去说?
    宁玉雁可是堂堂兴王侧妃啊,亦是他的嫡长女啊,难不成真要为了三丫头与她作对不成?
    祁越不动声色地将宁仲俭的脸色看在眼里,心知他定不愿意将宁玉槿嫁到兴王府去。
    毕竟以兴王府现在的情势来说,宁玉槿嫁过去只能为妾,并且身份地位不会高到哪里去。
    他当即趁着宁仲俭摇摆不定的时候,连忙一拱手,说道:“世伯,小侄聘礼亦在门外,今愿以圣上赏赐的所有身家,求娶宁三小姐为妻,还万望世伯能够成人之美!”
    说实话,宁玉槿一介庶女,换以往要嫁给状元郎,那是想都不做想的事情。
    可如今新科状元亲自登门求娶,以圣上赏赐的所有身家做聘礼,求娶一个庶女为正妻,这等诚意,如何能让人不动容?
    宁仲俭正迟疑不决之际,却见门口突地冲进一人来,一下子给他跪下了:“爹爹!”
    只见来人眉眼如黛,眸带秋波,樱唇一点,身材婀娜,不是宁玉凝又是谁?
    宁仲俭本来想怒斥她一句“不知礼数”,可看到她的瞬间,他刚刚郁结的犹豫顿时间豁然开朗。
    他看向祁越,朗声说道:“贤侄,想我宁祁两家当初决定结为姻亲的时候,就定的是凝儿与你,如今你又改求三丫头,要是你爹娘泉下有知,怕是不好吧。”
    宁玉凝也连忙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向祁越。
    她一身翠绿旧衣,头上只簪了两朵珠花,脸上薄施淡妆,看起来清丽婉秀,动人不已。
    今日听到外面传来祁越高中的消息,她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万般不是滋味。
    想当初她看不上眼的穷小子,如今也一飞冲天状元及第,而她却落到如此境地,当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尽道不完的造化弄人。
    可还没等她感慨良多,就有人传来消息——祁越上门求亲了!
    她当时浑身一颤,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和水花一起四溅开。
    当即顾不得许多,她找出私藏的几件首饰,买通了大夫人派来看守她的婆子,一路逃出院子,狂奔到前堂来。
    可刚到门口,却听见祁越说,他要求娶的是宁玉槿!
    兴王府也来人求娶宁玉槿,新科状元也来求娶宁玉槿,那个曾经让她觉得毫无威胁感可言的宁玉槿,如今混得这般春风得意如鱼得水!
    她只觉得心里隐隐绞痛,脸上像是被谁用利爪抓出了血痕,火辣辣地疼。
    本来都打算默默地回去了,可接下来他们的话语,却让她陡然升起一抹希望来。
    宁玉雁铁了心要把宁玉槿抬过兴王府去,宁仲俭不可能为了祁越去得罪兴王,那么只能推了祁越的求亲。
    而对祁越来说,今日是金榜题名的大好日子,本想喜上加喜,可若是求亲未果,那岂不是沦为整个盛京城的笑柄?
    若是这时候她站出去,那不是正好解了自家爹爹和祁越两边的困境?
    当即,她推开站在门口的小厮,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可事情却往往出人意料。
    祁越看也没看她,只看向宁仲俭,目色却淡了许多:“世伯忘了那些事,小侄却不敢忘。小侄之所以会撕毁婚书从全宁伯府出去,原因想必世伯比小侄更清楚。既然婚书已毁,那世伯再说这些,不是毫无意义了么?”
    这拒绝得,毫不留情,宁玉凝当场就变了脸色,一张小脸白如素缟。
    宁仲俭亦脸色难看地看向祁越,倒是不曾想当初寄人篱下的落魄书生,在他面前也会有如此盛气逼人的一天。
    旁边媒婆见半天没争论出一个结果,不由得插嘴说了一句:“哎呀,这还不简单嘛,让宁二小姐嫁给状元郎,让宁三小姐嫁给兴王殿下,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嘛。”
    “你这臭妖婆,说什么鬼话呢你!”
    那媒婆话刚出口,就被突然从门口冲进来的苏月华给一把推到了半边去,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她连忙爬起来站在了旁边去,心说这帮贵人她一个也惹不起,还是赶紧闪开些比较好。
    苏月华也是得知祁越来全宁伯府之后,直接从百膳斋冲过来的,
    她刚刚还在欣喜地拉着宁玉槿说,祁越要去提亲呢,他中了状元之后就要提亲了呢。
    可是万万没想到,提亲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她视为最好最亲的姐妹!
    这到底算什么?
    “祁越,你什么意思?”她歪着头看他,忍不住勾起一边嘴角,冷笑地问道。
    祁越有礼有节地冲她一拱手,道:“苏小姐,祁某不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什么意思?!”苏月华觉得自己好想笑好想笑,笑得眼睛都有些涩涩的了。
    是啊,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她一厢情愿。祁越面对她的时候,永远这么彬彬有礼地叫她“苏小姐”,从不肯再近一分。
    好,这些她都可以理解,那他和宁玉槿,又是如何搅合在一起的?
    那宁玉槿每天听着她说的那些不要脸的话,是不是在心里暗暗地笑话着她?
    她最爱的男人,她最好的姐妹,合起来在她心上捅刀,还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哈哈哈哈,不知道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什么意思吧。不过请恕我说句实话,你想娶宁玉槿,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苏月华突地大笑了两声,没有哭出来,反倒是笑得越发肆意了。
    祁越微微眯眼,看向她。
    苏月华嘴角扯开一抹恶劣的笑意,直视着祁越道:“不过我想,只要有那人在,你是永远都没那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