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零八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幸亏看着骇人,其实伤得并不算严重,包扎完毕之后他都还好好地在她面前坐着。
    宁玉槿一边将自己的双手放在水里洗去那满手的血渍,一边开口问:“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一零八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启开那薄唇:“小姐,今日我在墙头闭眼睡觉的时候,感觉有黑影从我身边掠过。我觉得有些熟悉,便追上去了。”
    “谁引你走的?”宁玉槿听一零八这么说,便知道是有人刻意来引开他,好让她一个救兵也叫不出来,孤立无援。
    一零八神色一顿,有些为难却并没有想要隐藏宁玉槿的意思:“是绝魂。”
    “绝魂?”宁玉槿突地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她将两人的“同命”契约解开了之后,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这会儿,终于是又出现了吗?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蛊毒好了没有,若是没有,已经过去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着实让人担心啊。
    而且她大概知道一零八为什么会看到是绝魂便跟上去了,因为之前,她还发动影卫找了绝魂一段时间。
    一零八这会儿缓缓地说:“不过,人我倒可以确定是绝魂,心到底是不是,那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什么意思?”宁玉槿听着那几句绕口令似的话,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一零八眉目轻敛,似在回想他看到的那些场景想:“绝魂他,疯魔了。”
    “疯魔?!”宁玉槿觉得这个词语冒出来的瞬间她还有些不能接受,皱着眉头望着一零八,好像希望她突然改变说辞一样。
    怎么……怎么就疯魔了呢?
    “以之前绝魂的武功,我在他身后跟踪那是无处遁形的。可这次跟了好长一路,他都没有发现。若说他是装的,那他那一身褴褛,那一路走一路四泄的混乱真气,真不是一般人能装出来的。”
    一零八说得语气真挚,由不得宁玉槿不信。
    可到底是个和自己有那么多牵扯的人,乍然听到这种消息,这让她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
    “你身上的伤口,是他疯魔以后对你下的手?”宁玉槿好好地检查了一下一零八身上的那些伤口,发现那些伤口并不像一般的刀伤剑伤,伤口特别特别的细,就好像绝魂的软剑、不,就好像是一根丝线弄出的伤口一样。
    而且伤口呈现出一定的规律性,可见对方出招是有顺序的,绝魂既然已经疯魔,那么不可能出手那么有规律,所以综上所诉,现场一定还有第三个人!
    果不其然,宁玉槿刚刚得出推论,就听一零八说:“这倒不是。我追绝魂到了一片竹林里,他突然停住了,在竹林里自己用身体撞着竹子,看枝桠上的雪唰唰地掉下来。我见他没跑了,就想上去抓他,却没想在这时候,突地听到一阵琴声……”
    “琴声?”宁玉槿歪头,竹林里哪来的琴声?
    “嗯,琴声。很优雅的琴声,我听到那声音响起的时候,身上的衣服突地爆裂开,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全身都挂了彩。”
    “以音杀人,是个高手!”宁玉槿虽然不知道这高手高成什么样子,但是以琴音来杀人,听起来就感觉很牛叉的样子。
    她突地忘记一零八这个受害者还在自己面前了,双手捧脸两眼冒星:“真想见识一下啊,也不知道弹琴的是不是个帅哥。对了小八,你有看见是谁伤你吗?”
    一零八瞧见宁玉槿那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只听见了琴音,哪里见到是谁?那人好像不想让我带走绝魂,等我反抗一下再回神,他已经将人给带走了。我在那附近找了一下,没找到人这才赶了回来。”
    听这样子,又好像并不是有人刻意引走一零八的,只不过是疯魔以后的绝魂经过,引了他的注意,这才跟了出去。
    宁玉槿见一零八一身并不是太重的伤,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对方只是不想让绝魂曝光而已,和殷太后整她这一出应该没多大联系。
    “这事没头没尾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着。这么吧,你和影卫联系一下,将这个情况给你们爷和慕容先生反应一下,看看他们说什么。”
    宁玉槿也知道这皇宫之中不是自己多事的地方,所以还是通知大头,让墨敬骁他们看着办。
    影卫之间有专门的一套传递消息的系统,所以消息流通得极快。就拿宁玉槿被殷太后请去的事来说吧,当时一零八不在,紫苏只通知到了太子,可墨敬骁也立即得到了消息,从宫外赶了进来。所以当一零八的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就有回信传来。
    宁玉槿展开字条,见上面也没解释多少,只写了四个字“此事莫管”,她倒是不疑有他,将字条放在灯火上点燃,烧掉了。
    既然墨敬骁说不管,那她便将整件事抛诸脑后去,她相信他会有他的思量。
    葱郁翠绿的竹林,被大雪完完全全的覆盖。高大的竹枝被雪压弯了下来,一片一片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聚着,偶尔“唰唰”地落下一大团雪来,那竹子就像是突然有了力量,陡然又立了起来。
    而在竹林小径深处,一方八角凉亭之中,一男子双手拨弦,琴声悠悠,袅袅深远,音符从他手下流泻,而后缓缓传播开去。
    一双黑色长靴突地踏入这一片清幽土地,那靴子上用黯金的绣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隐约透出的华贵,昭示着它主人的身份。
    低头抚琴的男子也没抬头看向来人,只是悠扬的声音陡然急转,变得澎湃激昂、杀气腾腾起来,双手手法极快地拨弄琴弦,不断地弹出让人心头一震的颤音。
    但来人似乎并没有觉得那琴声有什么不对劲,一步一步,走得闲庭信步,分外稳健。
    亭中那抚琴的男子双手突地一收,直接按在了琴弦上,顿时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缓缓抬头看向眼前朝他走来的男子:“定王殿下,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