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梅看这古代的书还是稍微有些吃力的,虽然从前跟了二姑娘学了写字,但都是照着二姑娘写的字帖临的,而且她是丫鬟,每天都要当差,能写字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她一页纸都还没翻完,周承朗就已经洗好出来了。

    周承朗把书夺了过去,催促道:“你也快些去洗!”

    月梅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一个人连急色的模样都那么好看,她都不知道是该怪自己花痴,还是该怪周承朗轻浮了。结果她刚洗好正准备穿衣服,周承朗就冲了进来,拿着一条毯子把她一裹,直接就抱了出去。

    一时间被翻红浪,月梅叫他折腾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临睡着的时候她还都在想,亏得她没有洗头发,不然这么一折腾,明儿肯定要着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熟悉的地方了,虽然不是从前的住处,但月梅的生物钟还是一早卯时刚到就把她叫醒了。她睁开眼睛,便看到周承朗已经在屏风后面穿衣服了,那边的油灯被屏风当着,光线倒是不亮,而他动作又很轻,所以才没把她吵醒。

    倒是她坐起来的动作吵到周承朗了,他转过屏风查探,见她已经坐起来了,便道:“吵着你了吗?我马上就好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外面还一片漆黑呢,月梅摇了摇头,问他,“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去上朝,还得跟皇上谢恩。”周承朗边说话,已经把朝服整理好了,走过来摸了下月梅的脸,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再睡一会儿吧,一会秋兰会来叫你,你只要在辰时前到荣安堂就可以了。”

    晨昏定省,月梅做了周家的孙媳妇,就不能不做分内事。

    她点点头,跪坐在床上,帮周承朗把衣服领子的位置理了理,才笑道:“好,那你快去吧,别迟了。”

    威远侯府离皇宫不远,而且周承朗又是骑马,所以倒也不着急。又交代了月梅几句,才起身离开。

    从前在将军府,月梅都是这个时辰起床的。老夫人觉少,她是老夫人的丫鬟,不得不早早起来伺候着。现在醒了,她也睡不着了,想着程月梅的身体不怎么样,于是干脆起来,在铺了地毯的室内练了好一会的瑜伽。瞧着外面天渐渐亮了,才起来往净房里去。

    听到屋里的动静,秋兰和一脸古怪神色的荷枝,便把脸贴在了门上,由着秋兰问道:“大奶奶,奴婢们可以进来了吗?”

    月梅是想到昨晚睡和周承朗的失控,所以打算提前收拾下净房的。但没想到,进去之后却发现两人昨日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不见了,而且净房也被收拾整理干净,看不出昨日两人洗浴后的凌乱了。

    月梅笑笑,想着周承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收拾的,她居然都没听到动静。不过,他都回了府,应该不会再一大早的去洗衣服了吧,也不知道被他放到哪里去了。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听见外面秋兰的声音,便应了让她们进来。

    她从前做大丫鬟的时候,也是有小丫头伺候着的,不过月梅不习惯,所以都只让小丫鬟打了水,但是其他的都是自己来的。如今自然也一样,只不过等她彻底洗漱好,才发现荷枝瞧着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如同见了鬼一般。

    ☆、第62章

    月梅心里也是一惊。

    荷枝可是和她在一个屋住了许多年的,当年她刚穿来的时候,为了应对同岁的荷枝,可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她压着心虚,十分淡定的扫了荷枝一眼,问道:“怎么,我的脸没洗干净吗,你这么看着我?”

    荷枝十分慌乱的摇头,看都不敢看月梅,“没,没有。”

    月梅也不敢追根问底,万一真的被荷枝发现了什么,那可就麻烦了。她和原来连名字都一样,若是被人知道她就是原来的月梅,那岂不是等着被烧死了。

    她便装作不悦的哼了一声,便不再看荷枝,而是问向秋兰,“我和大爷放在净房里的衣服,被放到哪里去了?”

    秋兰是觉得,这个大奶奶虽然挺蠢笨的,但耐不住大爷喜欢她。于是一向听主子话的她,自然很是恭敬,“一早被收下去了,已经送去了浆洗房了。”

    月梅听得心里一滞。那里面可是有她和周承朗的贴身衣物呢,就这么送去浆洗房了……从前她做丫鬟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贴身的衣物不好假借他人之手,一直都是自己洗的。

    在茫山脚下时候,一开始她答应给周承朗洗衣服,那也是不给洗内衣的。后来决定要成亲了,她才帮他一起洗了,也只有在月事来了的时候,烧热水不大方便,她才会把内衣物交给周承朗洗。

    没想到这一回京城,就立刻变成交给别人洗了。

    月梅心里有些别扭,然而她又不能说拿回来,我自己洗。于是脸色便有些不好看。秋兰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就转头去看荷枝,想跟她交换一下意见,却发现荷枝的脸色一片煞白,比大奶奶的还要难看。

    秋兰觉得都有些没有办法理解荷枝了,她从前在老夫人跟前可是大丫鬟,怎么到了大爷这儿,就这么弱不禁风了?

    果然,等到月梅打算去荣安堂请安的时候,荷枝就告了病,不肯去了。

    好在荷香陪着大妮儿一道去,大奶奶身边不至于人手太少,显得难看。

    月梅特意提早了两刻钟到了荣安堂,却没想到,刚到荣安堂上房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的笑声。有老夫人爽朗的笑声,还有……年轻女孩子的娇笑声。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让秋兰叫了门上的丫头先去回禀。

    丫头进去了,清脆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然后屋里的笑声就立刻顿住了。两个人的笑声都顿住了,好一会儿,周老夫人的声音才传了出来,“叫她进来吧。”

    月梅其实不是厚脸皮的人,如果屋里的这位太婆婆不是她熟悉的伺候了十来年的周老夫人,面对她这么不喜的情况,她可能都不愿意来俯就她。哪怕她真的很爱一个男人,可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知晓了对方的家人这么不喜欢她,而男人又不能帮她避免和他的家人相处,她都不会嫁的。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和大妮儿进到屋里,周老夫人坐在高高的大炕上,而隔着一个炕桌的另一边,是柳芳如。

    “祖母。”月梅没有多往柳芳如那边看,只是恭敬的给周老夫人行礼。

    大妮儿也被她教会了,也朝着周老夫人行了半礼。

    其实如果不是周承朗要月梅做正妻,周老夫人是不讨厌月梅的,甚至可以说,除了感激她救了周承朗,她还有些喜欢这个沉稳聪慧又能保有本心的姑娘。可是月梅要给她的宝贝孙子做正妻,她就无论如何都看不上了。

    “快免礼。”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问道:“都吃过了吗,吃的好不好,住在府里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可千万别客气,直接和我说。”

    这么客气,可见是真的没有把自己当作一家人。

    月梅笑道:“都习惯,谢谢祖母关心。”

    她这么淡然的接话,周老夫人觉得,她怕是看出自己的不喜欢了。也是,她表现的很明显,就是想叫她看出来,最好能主动提出来,她不堪做朗哥儿的正妻才好。

    她就指了柳芳如给月梅认识,“这是你母亲娘家那边的嫡亲侄女儿,叫芳如,今年十六岁。最是温柔知礼,你初来乍到,若是觉得无聊没意思之类,和我这老婆子也说不到一块去,就找了芳如去和你说说话。”

    柳芳如起身,朝着月梅见礼,口中叫道:“程姐姐。”又道:“我听老夫人说,周家表哥受伤危难之际,是程姐姐救了他的,不仅给他找了住处,还给他请了大夫。我听了,不仅十分感激程姐姐,还十分佩服程姐姐,您真的是女中豪杰一样的人物。若是叫我遇到这样的事,我怕只能哭着求家里人帮忙了。”

    还以为你是要夸我,原来是想表示你感激我的吗?

    你用什么身份感激我的呢?

    月梅正心中腹诽,就见到周老夫人的脸色猛然沉了下去。

    她顿时就明白了柳芳如说这话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了。

    正经的女孩儿,不可能单独外出的。即便单独外出了,遇到了外男,心地善良伸出了援手,但却不应该又帮着找住处,又帮着请大夫,这说起来是善良,是大恩人,可从这些老古董的封建思想来看,这却简直可以算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了!

    不知道周老夫人是不是在想,如果当初她遇到的不是周承朗,是任何一个男人,她是不是都会这么伸出援手去救?

    其实如果是在现代,看到旁人受伤,或者出事,伸手帮忙太正常了。可以打电话报/警,也可以看人家实在困难可怜,给一些金钱上的资助,这都是好人好事。但到了这古代,如果哪个女人敢这么干,立刻就可以扣上不守妇道的大帽子。

    周老夫人不高兴,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了。

    月梅服侍了她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情绪变化,她虽然很鄙视这说法,但此时却不得不解释。

    “这有什么,我想,任何一个人看到旁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但却还有一口气在,都会出手相帮的吧?不然,这不是成了见死不救的冷血心肠了吗?”她慢慢说道,似乎是带着回忆一般,“我记得当初第一次看见周大哥,他几乎是整个人都泡在血里的,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我几乎要以为他是死了。都已经吓的跑出好远,可是却又担心,如果他没死,我这么走了没人救他,那他不是就真的要死了吗?”

    月梅敏锐的发现,在她说到周承朗几乎是整个人泡在血里时,周老夫人面色突变,接着就忍不住捂住了嘴。

    她便继续道:“我就调转了回去,大着胆子伸手在他鼻子下试探了下,结果发现他居然还有气。这人还活着,但是流了这么多血,如果不赶紧救,怕是也要活不成了。我当时哪里顾得上想别的,只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立刻就叫了经过的大妮儿的父亲,是我的一个族里叔叔,帮着把周大哥给送去了一个老大夫那里。好在老大夫的医术是真的好,所以才捡回了周大哥的命,不过我还记得,那老大夫可是说了,若是我再晚一刻钟把人送去,那条腿就保不住了。”

    “啊——”听到这里,周老夫人忍不住惊叫出声,月梅再看向她时,便发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了。

    “月梅,月梅,真是谢谢你,真是谢谢你。”紧接着,周老夫人就因为月梅胡编乱造的话,而激动的下了大炕,走过来抓住月梅的手,不断的哭着道谢。

    柳芳如眼看着这一切,将视线定格在了月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