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不能退开,如果他退开,那他的孩子怎么办?月桃怎么办?

    他紧紧咬着牙,克制着想打冷颤的冲动,和周承朗对视着。

    周承朗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却忽然笑了。

    是笑意没有进到眼睛里的冷笑。

    呵!

    这样的男人!

    这样一个答应了求娶你,却翻脸保护别的女子的男人,这个人怎么配得上你?

    周承朗只觉得胸腔之间全部是灼烧的让他心底生痛的怒火,他忍无可忍的伸出手,一把掐住了胡文的脖颈。手臂肌肉紧绷,手上用力,竟就这么直接把胡文掐的双脚离了地。

    “若不是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你在她死后立刻成亲,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他冷冰冰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杀了你?”

    胡文知道他是说真的!

    他手上力气极大,掐的他一点气都吸不进来,恐惧一点点笼罩上头顶,他害怕的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大,大爷……”他的手脚开始不由自主的扑腾摆动,可是却不敢去拉周承朗的手臂。

    没有了胡文的扶持,月桃噗通跪到了地上,那“咚”的一声响,胡文只觉得脑子都跟着震了震。

    “大爷,大爷你饶了他,大爷,他,他没有错,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大爷,大爷我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他……”月桃的眼泪唰唰的掉下,她抱着周承朗的腿浑身都在发抖,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周承朗不自然的动了动脚,看着像是要踢出去一般。

    曹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尖叫一声也跟着扑过去跪在了地上,一把老泪的哀求道:“大爷,有什么事您慢慢说,您慢慢说……这,这是奴婢的干女儿干女婿,是奴婢的家人啊,大爷,求大爷开恩,求大爷饶奴婢一条生路吧!”

    周承朗乱哄哄的脑子里猛然闯入了曹妈妈的声音,他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胡文的面色已经发紫了,他再掐下去,只怕今儿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他面色复杂的看了胡文一眼,猛的松了手。

    胡文摔在了地上,忽然得到自由,他迫不及待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连喘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月桃泪眼迷蒙的看着他,见他终于没事了,抱着他就哇哇大哭起来。

    曹妈妈还跪着,忙过去拉了月桃,小声的道:“你快想想,快想想那一晚上的事,什么都告诉大爷,什么都不要落下。”

    月桃整个人都是发着抖的,一面捂住肚子,一面挪到了胡文前面挡着,结结巴巴的道:“吃食是大,大厨房做的,一直都是我去拿的,那,那天晚上去之前,月枝忽然说,说她也要去看月梅姐。后来就,就我们俩去拿了,路上没碰着谁,直,直接拿到了月梅姐那里。”

    这么说,荷枝有话瞒了他。

    想到周承鸿,周承朗觉得不大可能是他动的手,他正盼着月梅改主意跟了他呢。

    月桃又想了会儿,然后就只哭着摇头了,“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也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真的,大爷,什么都没有。等月梅姐吃好了我们就走了,晚上我们都要当差,我是第二天一早,二太太吩咐我们去送一送月梅姐,我,我才知道这事的。”

    曹妈妈掐着她的手臂,道:“你想想,你再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月桃摇头,“没有,真没有,真……啊,疼……”她突然捂住了肚子,惊叫道:“疼,肚子好疼,干娘,胡文,肚子疼,肚子好疼……”

    胡文忙爬起来,急急道:“肚子疼?肚子怎么会疼?”他忙要抱月桃起来,人抱起一半了,才想到周承朗,他噗通一下子又跪下,“大爷,大爷求求你行行好,她肚子疼,孩子,这是我第一个孩子……”

    曹妈妈也哭着上前,“大爷……”

    “这是怎么了?”突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曹妈妈的话。

    周承朗怔了怔,月梅怎么下来了?

    她什么时候下来的?

    她听到了多少了?

    她那么聪明,如果她听到了……

    他心里突然一乱,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月梅走过来,耳边听着月桃的呻/吟声,她心里还是会担心。她极力克制着没有露出异样,走到周承朗身边,才看向月桃。

    “曹妈妈,你干女儿是不是动了胎气?快些带她出去,赶紧请了大夫给她瞧瞧。”她捏紧了手臂,却依然控制不住声音里的紧张。

    月桃脸色都变了,她不会出事吧?

    “哎!奴婢这就去!”曹妈妈激动的想笑,可此时的情况却又笑不出来。她冲着月梅点点头,匆匆爬起来,和胡文一起送了月桃出去了。

    “陆冲,你拿着家里的名帖,去千金堂把吴老大夫请过去。”周承朗缓了过来,淡淡的吩咐道。

    “是。”陆冲领命,大步走了出去。

    周承朗走到月梅身边,犹豫了一番,才小声的道:“你什么时候下来的?你……”

    月梅深吸一口气,扭了头看向他,“我刚刚下来的。是不是你板着脸太吓人了,把曹妈妈的干女儿都吓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不过听说过了三个月会好很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承朗在查她的死因,而且很明显的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没有做好暴露自己的准备,只好先胡乱岔开话题。

    周承朗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在听完月梅的话后又微微有些紧张,他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他只是想问清楚,只是想确定月梅的死,到底和月桃有没有关系。

    月桃都已经和胡文成亲了,就算他再生气,也不可能怎么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即便月梅的死真的和她有关,他也只会叫她一个人给月梅偿命罢了。

    月梅拉住了他的手,道:“应该没事的,你不是叫陆冲去请千金堂的大夫了吗,那应该是很好的药房吧?”

    周承朗点了点头,道:“是,那是京里最大的药房。吴老大夫是千金堂最好的大夫。”他想到自己刚才因为丫鬟月梅而升起的怒火,还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月梅,也更怕她会误会,所以便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你的胭脂水粉都选好了吗?”

    “还没选好,我觉得都挺好的,不知道要怎么选。你现在还有事吗,若是没有,你随我上去帮忙看看好吗?”月梅其实已经选好了,不仅选了自己的,连家里四位姑娘的礼物也选好了。

    可是她现在却不放心就这么离开。虽然她知道月桃对她可以说是无情无义了,但是七八年来她一直把月桃当妹妹看,已经把关心她照顾她当成了正常的事情,如果不能得知她无事,她走也走的不安心。

    周承朗也想留下来看看情况,他点点头,道:“好,那我陪你上去瞧瞧。”

    上楼的时候,月梅和他并肩而行,自然而然的拉住了他的手。

    周承朗有些诧异的看过来。

    月梅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的心情太乱了,但是从那乱糟糟的心情里,却有一点不断跳出来,那就是周承朗对她的在意。

    她其实从前只以为周承朗是对她的一时兴起,但是此刻看来,很明显就不是。

    她死了,周承朗是唯一在意她的人。

    她没有吃醋,毕竟那是自己,至于现在她和周承朗走到一起,那也是因为周承朗喜欢上了她。虽然在周承朗心里她们已经是两个人了,但不管他更喜欢哪一个,在她心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很感动,也很心动。

    她觉得她从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的喜欢他,喜欢到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粘着他,一分一秒也不分开。

    她忽然想到在茫山脚下的时候,那时候她没有注意,但是现在想起来,当初她说自己叫月梅时,周承朗神色是有变化的。

    说不定他一点一点的接受她,提出要和她在一起,和她的名字也有关。

    月梅觉得求证不求证无所谓。

    如果是因为这个名字,那她极有可能在一开始是被当替身,或者是移情了的。如果原主是别的人,她可能会伤心难过,甚至愤而离开。可原主就是她自己,她没道理和自己吃醋。

    如果不是,那么周承朗当初也只是喜欢她,总不能喜欢了她就不能再喜欢别人了吧?他选择了自己,说明自己也是叫他喜欢的,前后两个都是自己,这好像更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了。

    月梅越想,越觉得心里一点疙瘩也没有,上了楼也没松手,一直拉着他去听店里的人介绍那些新研制出来的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