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点点头,觉得也没有胃口吃饭了,就道:“怕是二哥知道了要立刻去荣安堂的,我也过去看看。你,你带着孩子们晚点过来吧。”

    二老爷和三老爷在荣安堂门口吃了闭门羹。

    曹妈妈面色疲惫的对着两个老爷摇头道:“老夫人心里不舒服,这会儿谁也不想见呢,两位老爷不如晚上再过来瞧瞧吧?”

    二老爷已经问出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这个承朗,真是越大越糊涂,怎么能这样对娘!”他气呼呼的说道。

    曹妈妈没有说话,转身回了上房。

    三老爷看着被雨水冲刷过后的长长甬道,忽然开口道:“二哥,听说昨儿承朗怕是跪了有一个时辰,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他的腿本就没好透呢。”

    二老爷在国子监做副主事,三老爷更是只在衙门挂了个虚差,两人一个是不忙,一个是压根没事做。就是三老爷要管着家里的铺子账目什么的,他也不是主要负责人,只能算是监督,负责人一个是王氏,一个是荣安堂里的周老夫人。

    所以两人也不急着外出,商量了一下,便一起朝聚福堂去了。

    聚福堂这边,用了早饭后,周承朗因为差事还没恢复,也不需要外出。拿了纸笔给月梅,教了大妮儿几个字让她在学。他则拿了良氏的陪嫁铺子,还有他自己后来做的几个生意的账册出来,打算一一给月梅讲解。

    后宅管家的事儿他懂的少,这些将来让月梅多多跟舅母请教也就是了,但账册这边他却是可以给月梅讲解一二的,日后他不管是新领了差事,还是需要再次出征,这些东西只有交到月梅手里他才能放心。

    月梅对于如何看账册如何管理铺子还真是不懂,当下不敢小瞧,忙敛了心神认真听认真学了起来。

    没一会,小丫鬟就来回禀说二老爷三老爷过来了。

    周承朗让月梅和大妮儿就在屋里,他自己撑了陆冲临时拿来的拐杖走了出去。二老爷一看到他是撑着拐杖出来的,一肚子谴责的话就被哽在了喉咙里了。

    三老爷则匆匆上前一把扶住了他,“承朗,你没事吧?怎么都用到拐杖了?”

    周承朗把打量两位叔父的视线收回,笑道:“没事没事,就是上药了有些行动不便,过几日就好了。”

    三人一起去了前面的大书房。

    坐下来了,二老爷便不再犹豫,直接叱责道:“承朗,你昨日真是太糊涂了!为了一个女人,你瞧瞧你把你祖母气成了什么样子?”

    三老爷点点头,却不插话。

    二老爷对这个弟弟的行事作风已经习惯了,也不在意,继续道:“你祖母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可是咱们周家的当家人,堂堂的侯爷,你想没想过,这偌大的一个家,你娶了那程氏做正房,她能不能给你管好?以后生了孩子,她又能不能替你教好?再有,咱们就不说她出去能不能和世家夫人们良好交流沟通了,就她那样的家世,咱们周家若是有一点事,她娘家都一点助益也给不了!承朗,程氏做妾可以,做主母绝对不可行啊!”

    不仅给不了,她一个出身乡下的女人,说不定一人得道了,全家都有可能赖上周家。有这样的岳家,对周承朗可不是好事。

    “是啊是啊。”三老爷附和说道。

    周承朗不在意的道:“这家如今不是二婶在管呢吗,她便是嫁给我,也不用立刻管家。有的是时间去学,就算日后做的哪里不对了,祖母和二婶也一样可以教她,难道二叔不愿意让二婶教她吗?我想不会的吧!至于生了孩子,生了女儿自然会请教养嬷嬷,生了儿子自然从小就得跟在我身边,不说她学了之后定然能教好了,即便教不好那也没什么影响。至于社交和助益,月梅她性子稳重又聪慧,社交这边压根不需要担心,即便有什么规矩不懂,我和她说说,二婶祖母说说,自然也就知道了。助益,我们周家一直是靠自己才能有的今日,便是祖父当年娶祖母,也并不是为了武安候府的的助益吧?”

    二老爷听着,几乎要被这番话说服了。

    但是一想到周老夫人气得现在都不肯见人,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可偏偏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于是就踢了踢一边三老爷的脚。

    三老爷早被说服的直点头了,这突然被踢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忙又跟拨浪鼓似地开始摇头。

    周承朗装作没看见,继续道:“不说月梅了,就是祖母和二婶,能这么好的管家,还不是从不会到会慢慢学来的。就是家里的几个妹妹,如今不也在跟着师傅学吗,我舅母已经确定要认月梅做干女儿了,所以这不是问题。再说,祖母昨儿都已经答应这事了,二叔三叔你们就也别说了!”

    娘已经答应这事了?

    二老爷有点不敢相信,明明昨儿早上娘还是很反对的,看来真的是气狠了啊。他一瞬间对月梅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脱口就道:“承朗,不是二叔不想成全你,可这程氏,她真的不行!”

    说了这么多,二老爷还不答应,周承朗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说来也是好笑,他刚回来提起这事情的时候,二老爷可是非常赞同,甚至还提出应该重新举办婚礼,表示周家对月梅的重视的。

    这才几日啊,立马就真的不行了。

    他干脆冷了脸,想看看二老爷到底要说什么。

    三老爷热衷隐形,二老爷没办法,只好道:“昨儿你二婶三婶过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那你可知道,她们本意不是想硬拦着程氏的!”

    那是想干什么的?

    周承朗挑了挑眉,看着二老爷等他解惑。

    二老爷叹道:“她们是来告诉程氏,你之所以娶她,对她好,是因为原先的月梅。而她,不过是因为名字叫月梅,所以才会幸运的被你娶了回来的。任何一个女人听了这话,只怕都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可那程氏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这是根本不爱你,她这是为了咱们周家的权势富贵,才跟了你的啊!”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周承朗面无表情的看着二老爷,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慢慢染上了怒火,最后竟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二叔!”他突然起身,一拳头打在书桌上,压抑着怒火冷冷道:“这主意是谁提出来的?是谁让二婶三婶去月梅跟前说的这些话?又是谁,说我只是把她当作替身的?”

    周承朗身上气势全开,一瞬间震的三老爷发抖,二老爷也变了脸色。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面上冷凝没有表情,但心底却在狂跳,却在担心,却在害怕,却在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事。月梅,月梅知道了这事情,她会怎么样,会什么反应?

    周承朗忽然想到昨晚和今早上月梅的反应,看起来完美到没有一丝破绽,但是他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觉得好像下一刻月梅就会离开他一样。

    “周承朗!”二老爷回神,大声斥道:“你在干什么?你为了一个女人,就这样和我们说话的?你是要为了一个女人,六亲不认了吗?”

    六亲不认?

    真正六亲不认的是你们吧?

    你们若是顾念亲情,我会差点死在外面吗?

    周承朗心底怒火滔天,但理智仍在,因此并没有不管不顾的把这话喊出来。他只冷冷的看着二老爷三老爷,道:“那我谢过二叔了,为了我好,不许我娶自己喜欢的女人,甚至还让人来撺掇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这就是你说的亲情,那我可能真的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陆冲!”他大声吩咐道:“送二老爷三老爷!”

    门被打开,陆冲大步进门,对二老三老爷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三老爷起身,小步走到了二老爷的身后。

    二老爷怒目瞪着周承朗,骂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教你武艺,教你读书,你现在就是这样对我的?我……我就是养条狗,也比养你这只白眼狼要好!我……我看你以后死了,有什么脸面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周承朗冷脸不为所动,甚至看都美看他一眼。

    二老爷终于受不住,抬脚踉跄着走了出去。

    人一走,周承朗就一下子倒坐在了椅子上。

    是,他父母早亡,算是二老爷教养长大的。读书,习武,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二老爷一点一点教他的。他甚至曾经真的把二老爷当成父亲一般尊敬景仰,可是呢,刺杀他的刺客,和二房有牵扯不清的关系,而配合刺客的内鬼,名义上是三叔找来的,可实际上却和二叔有多此联系,这些若不是陆冲查出来,人证物证他都有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只可惜,人都被杀了,即便知道有关系,也没有办法指认他们。

    他如今所谓的查,其实除了想侥幸才出他们露的马脚外,也就是在等,等他们再次对他出手,然后来一个人赃并获!

    周承朗回了上房,月梅还在书房里看那些账册,她没有问,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干脆就什么都没说。

    二姑娘三姑娘以及柳芳如却过来了。

    周老夫人生气,今儿免了所有人的请安,姑娘们本是去上课的,因为四姑娘五姑娘都没去,所以先生就放她们早早回了。二姑娘三姑娘担心周承朗,所以结伴来聚福堂探望,柳芳如想了想,便也跟了来。

    月梅扶了周承朗出来坐下,又吩咐丫鬟给几个姑娘上茶。

    二姑娘看着周承朗,眼睛里是真切的担心,“大哥,你已经严重到需要拄拐杖了吗,听说昨日只在千金堂请的大夫,要不要递贴子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看看啊?”

    “不用,没什么大碍。”周承朗说道。

    二姑娘还是不大放心,就看向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