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松开月梅,正想劝她不要哭了,回头头晕难受,却发现月梅脸上干干净净,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怔住了。

    月梅心里又酸又涩,可是却仍然强撑起笑容,道:“民女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说女儿吗?说瑞安郡主?民女有些听不太懂。”

    “月梅……”安平公主嘴角翕动,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月梅。

    月梅退开一步,再次跟安平公主行礼。

    “驸马,不知您和公主到底要和民女说些什么?”她转头看向一边的谢二老爷。

    谢二老爷沉默一刻。

    “你是不信吗?”他说道:“你出生在定兴县下面的程家村,你的父亲是程大海,母亲程吴氏,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两个妹妹,对吧?”

    这些只要派人去查,就肯定可以查到,月梅没有必要否认。她点了点头。

    谢二老爷松了口气,继续道:“可是你不知道,程大海和程吴氏他们,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的亲生父母,是我和安平公主,十九年前公主在程家村生产,随后不得不暂时将你留在那里,而等到我们派人去将你抱回来时,程吴氏那恶妇,她将自己的女儿和你对换了,所以……”

    这些的确是程吴氏的错,可何尝不是他们做亲生父母的错,谢二老爷有些说不下去了。

    月梅无意伤害程月梅的父母,尽管他们的确有错,可人生来谁不犯错呢?错了知道改,错了知道悔,其实这就已经不容易了。也许真正的程月梅一时会难以接受,可她旁观者清,却并不怨恨这对夫妻。

    但是她不愿意认回去,那就不得不说一些狠话,她就问谢二老爷,“驸马如此说,那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民女就是您的女儿呢?比如说,有什么信物,又或者是您女儿身上有什么胎记,正好和民女一样的,如果有,那才能证明吧?”

    人证吴氏,已经死了。

    物证,没有。

    胎记,也没有。

    谢二老爷看着月梅,一时无话,她这意思,是说拿不出证据,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谢家的女儿,不愿意认回亲生父母吗?

    她这是……在生气,在怨怪吧?

    那个周承朗不可能不知道真相,他若是知道,又怎么会不告诉月梅呢。可是月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明明就是在怨怪了。

    安平公主忍不住了,她说道:“哪里需要什么证据胎记,只看你这张脸,便知道你是我的亲生的了。月梅,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啊!”

    月梅道:“可是公主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我是您的亲生的。所以我想,公主您大概是认错人了,这世上毫无血缘的人,长得像也是有的。”

    程月梅都没有来得及享受到的父爱母爱,她实在不好意思夺来,因此只好这么不近人情了。

    “你,你这是在怪我对不对?”安平公主说道:“你……我知道我错了,错的离谱,我……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求的,求的只是想让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弥补这十九年来对你的亏待……难道这,这也不可以吗?”

    她说着哭着,摇摇欲坠,差一点摔倒。

    谢二老爷忙上前扶住了她。

    月梅却是静静站着,没有表露出一丝的紧张来。她在心里说道,晚了,已经太晚了,你们的亲生女儿,她已经死了啊。

    好在,你们已经给她报仇了,她泉下有知,也应该安息了。

    最后,谢二老爷几乎是半抱着安平公主离开的,而谢娇看到这样的情况,也顾不得留下来问月梅原因了,慌忙的也跟了上去。

    月梅叫人打水来,狠狠的洗了把脸,收拾齐整了,才往上房这边来。

    良老太太和良大太太关切的问她是怎么回事,月梅只道:“是问一件事,我说不知道,公主似乎有些难过。”说了两句,她便岔开话题,提及今日出去看铺子的事儿了,“……在太学旁边,铺子很大,三间的两层小楼,后面很大的一个院子。我和谢娇商量了,想做成茶楼,只不过我对茶不太了解,这一块要交给她……”

    良大太太和良老太太是知道她想开点心铺子的,闻言跟着讨论了会儿,大妮儿就端着新做好的蛋糕过来了。

    良大太太去把两个小儿子叫了来,众人尝了后觉得红枣味儿的蛋糕比红豆味儿的好吃,又单拿了红枣味儿的出来,给还在认真读书的良二良三一人送去了一份。

    良大太太忽然提起了月梅和周承朗的亲事,“也没几日的功夫了,我看接下来你若是想设计那铺子的装修,就在家里设计吧,平日少出去一些。我和你外祖母这边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这婚期在即了还出去,怕你祖母那边会不满。”

    月梅出来好几日了,也没人在她跟前提起周老夫人,又正好接连出事,她几乎都快忘记她还有那么一个十分不喜欢她的太婆婆了。

    “好,那我就叫谢娇有事到家里来找我。”月梅说道。

    反正如今才三月,那铺子就算是生意大好,也只在秋闱和来年春闱的时候吧,现在只是京城的学子,天南地北的学子都还没赶来呢。

    良大太太点点头,笑道:“不管如何,你如今和谢家这大姑娘交好,又曾经救过瑞安郡主,你那祖母,她也不敢明面上给你难堪的。再说了,还有我呢,你以后若是受委屈,只管回娘家来找我,我给你出头去!”

    “那我就先谢谢干娘了。”月梅笑道。

    ☆、第119章

    良家发生的事儿,周老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想到月梅不仅救了周承朗,还救了瑞安郡主,周老夫人就觉得,真是天老爷不开眼,怎么好事情都叫她给遇上了。

    这救了她的朗哥儿,就变成了她的孙媳妇,救了瑞安郡主,岂不是日后安平公主府和长平侯府都要变成她的靠山了?若果真是这般,她一个小小村姑,难不成以后要在周家横着走?

    别说以后了,现在她就仗着朗哥儿的喜欢横着走了!

    周老夫人午后得知这消息,一整个下午就歪坐在大炕上唉声叹气,想着月梅到府里后发生的种种,就连晚饭都觉得没有胃口吃了。

    曹妈妈进门来,轻声道:“三老爷三太太带着三爷四爷过来拜见您,要见吗?”

    周老夫人摇摇头。

    这段时间,也就三房的人记得每天过来晨昏定省了,可三房是庶出,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孙子,她又怎么会在意?她根本连见都不想见。

    曹妈妈正要过去传话,周老夫人却又叫住了她。

    “二老爷呢,回来了吗?”她问道。

    曹妈妈点点头,道:“二老爷今儿倒是回来的早,且也没喝酒,只不过回来就进了书房,到现在也没出来过。”

    这都多久了,一个女人的事情,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王氏一个女人家,不过被轻轻碰了下,居然就躺了快十来日不肯起来。还有鸿哥儿,屋子里头那么多漂亮的丫鬟,居然为了个柳芳如,没日没夜的喝酒,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书房里谁在伺候的?”周老夫人问道:“柳姨娘吗?”

    曹妈妈摇摇头,道:“没人伺候,就二老爷一个人。”

    前些日子二老爷还会往乔姨娘屋里去,后来一次醉酒起来,听说发现身边睡了一个乔姨娘一个柳姨娘,打那起就压根没去过后宅了。

    不过,这种事情周老夫人若是不问,她是不会主动说的。

    周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心疼儿子,同时便又觉得王氏不会做人,太过善妒,而那柳芳如更是连伺候人都做不好,实在没用了。

    她就吩咐曹妈妈:“你去书房那边看看,若是二老爷还清醒着,就叫他过来见我。若是在书房里喝酒醉了,吩咐人伺候好,然后去叫王氏过来。”说完,顿了片刻,又道:“若是王氏再寻由头,你便叫了柳姨娘过来见我。”

    无缘无故的见儿子屋里的姨娘,这是不是太过了?二老爷二太太都一把年纪了,按理老太太可不该再管着二老爷房里的事情了。

    “老夫人……”曹妈妈就想劝她。

    周老夫人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地,连你也不听我话了?还是说,你也向着那王氏?难不成我做的不对吗,哪家做主母的像她那般小心眼的?别说老二和她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一起的,便是真的互生情愫……就如同我和老侯爷那般,不也让他屋里有了人,还给他生了老三了吗?”

    可是,这也是您心中这么多年的刺啊!

    老侯爷一没了,您就立刻放手了,不仅暗地里,明面上也对三房打压。如今三老爷和三太太被打压的,哪里像是侯府出来的老爷太太呢,庶出的也不像啊!

    然而这些话,曹妈妈是不敢说的,尤其是在周老夫人的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