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谁也不知道的,谁也不知道会这样。这事您没有错,您只是问了她几句话,是月桃自己想不开。”秋兰安慰她。

    可其实秋兰心里也难受,她和月桃虽然不是好姐妹,可一个府里伺候主子许多年,到底是熟悉的人,昨日还在庆幸她母子平安,可今天她就没了。孩子才一天,以后还有漫长的一生,没有母亲可怎么办?

    胡文那样子定然会续娶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而且瞧那胡文,其实他昨儿个对月桃那般态度,只怕就不是多么可靠的男人啊。

    秋兰想想就心酸,没有劝住人,反倒是把自己也给想红了眼睛。

    月梅可以找到无数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可是她此刻一个也不想找,因为找再多理由,也过不去她心里的那道坎。

    她一直盯着小巷入口,盯到冯嬷嬷出来了。

    冯嬷嬷看到秋兰和月梅的眼睛都红红的,顿时就没好气的瞪了秋兰一眼,还指望她宽慰主子呢,她倒是好,主子没宽慰好,倒是把自己也给弄哭了。

    “那月桃,的确是上吊吊死的。”冯嬷嬷看着月梅说道。

    “是我逼得她太紧了。”月梅道:“我应该好好说,我不应该这样逼她的。”

    月桃还不到二十,她的儿子才出生一天,月梅控制不住自己了,一面心疼一面愧疚,趴在桌子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冯嬷嬷想着,跟着这主子时日也不短了,先前不论是为了安平公主还是为了大爷,这主子就算哭也都背着人偷偷的哭,哭完了还得做掩饰,可现在,却因为一个下人死了,这么毫无形象的大哭。

    主子心善是好事,可是心太善,就有些难办。

    其实冯嬷嬷也可以理解,毕竟她的主子不是那种天生就活在高门里的贵女,若是那种,下人在她们眼里都是玩意,死一个还是死一双,她们都不会太在意。惹着了她们,亲口命人仗毙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毕竟在她们眼里,下人连她们养的宠物都不如呢。

    冯嬷嬷静静等了一刻,月梅哭得声音沙哑了,却豁然站了起来,“嬷嬷,我,我去看看她。”

    “公主,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自杀吗?”冯嬷嬷拉住了她的手,问道。

    当然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畏罪自杀。可是那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她死了,月梅才发现,就算真的是月桃对不起她,她也不想计较了。

    这是已经想过了。看她的神情,冯嬷嬷就摇头,不过心里却是想,心善也好,心善起码她这做下人的日子好过。

    “昨日奴婢在门口,公主和胡太太说的话奴婢也听了,那胡太太是不承认对不起之前的丫鬟的,当时公主也没有太过逼她,按着一般人的想法,那就是这事过去了。既然过去了,胡太太为什么还要寻死呢?她都已经得到信任了,再去寻死,不是告诉旁人,她就是不干净,就是伸了手的吗?”冯嬷嬷说道。

    月梅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让冯嬷嬷去看,就有让她查探的心思。她不解的道:“可是嬷嬷你不是都说了,她真的是上吊……吊死的吗?”

    冯嬷嬷其实也是猜测,但是这会儿,却只得硬着头皮说了,“是上吊没错,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逼了她什么,她才会上吊的?又或者,会不会是别人把她勒死了,然后再吊起来的?”顿了顿,“方才奴婢过去,瞧那胡文的态度有点不大对,公主,咱们应该查查,说不定胡太太的死就和胡文有关。”

    查,可是要怎么查?

    报官吗?

    冯嬷嬷摇了摇头,“报官了也没用,现场查不出什么疑点,就算靠您的身份把那胡文抓了来个严刑拷打,只怕周老夫人也会闹起来。”

    死了的月桃,是周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曹妈妈的干女儿,胡文是她的干女婿,还是周老夫人跟前胡管事的侄儿,这方方面面的关系,周老夫人真有可能出面做主。

    无凭无据的,事情闹大了,可能什么查不到不说,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那就只能悄悄的查了。

    月梅点点头,道:“回公主府。”

    她们三个都是熟面孔,出现在胡文的周围就会被认出,若是要查,只能借助别人。月梅手里没有得用的人,只能回府跟安平公主借了。

    女儿有求,安平公主自然答应,立即就把公主府的侍卫统领叫来,给指了两个能干的人跟月梅了。

    月梅交代了两个人去脂粉铺子盯着胡家,自己却不能停下来,一停,她就想到月桃。她去了珍味轩,手把手的教秋兰做点心,炎炎夏日,珍味轩除了往日的茶以外,还推出了酸奶,奶茶和果汁。

    上门喝茶吃点心的书生自己还不大好意思点,可这新奇的东西却都记得要带一份回家,没两日,珍味轩跑堂的伙计都被拨来两个专门做奶茶和果汁了。

    月梅则一面和掌柜的把用工合同保密合同确定好,让铺子里所有的下人都签了,一面跟谢娇一起物色合适的铺子。

    忙碌起来她往往累的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就睡着了,可是即便睡着了,她还是放不下月桃的事情。

    这一日从珍味轩出来,月梅吩咐去南街。

    冯嬷嬷看她累的脸都白了,劝她道:“公主,那两个侍卫日夜轮换守着胡家呢,胡文若是有什么不对劲,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的,咱们就别去了。”

    “去看看。”月梅坚持道。

    月桃只停灵三天便下了葬,而第四日胡家便扯了白布,一点也看不出才死了人的模样了。曹妈妈受了打击病倒了,回了威远侯府,胡文这里也没把孩子送到他叔叔那,而是找了个奶娘,叫和那小童一起专门照顾孩子。

    冯嬷嬷借此来安月梅的心,“我就说其中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才停灵三日,第四日就把白布扯了,再是小门小户,也没有这般行事的。”

    月梅也希望真的有问题,那样,她还能给月桃讨个公道。可若是月桃真的是自杀的,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胡文的儿子还没取名字,奶娘是个有些丰腴的小妇人,抱着孩子喂了奶,安顿他躺下,就凑到堂屋里发呆的胡文身边。

    “胡爷,您还没用饭吧,想吃什么,妾身去给您做一些吧。”胡文长得俊,又是铺子里的掌柜的,叔叔还是个管事,小奶娘知道他才死了媳妇,来了不过三日就对他上了心思。挨着胡文的时候,一双胸脯恨不得送到胡文面前。

    胡文回过神,感受到奶娘火热的身子正贴着他,顿时气得脸都红了,蹭地站起,一把推开了奶娘。

    奶娘摔坐在地上,看着胡文怒气高涨的模样,吓的有些发抖,“胡,胡爷……”

    胡文怒瞪着她,很想叫她有多远滚多远,可是想到没娘的儿子,生生忍住了。

    “别给脸不要脸,你好好照顾孩子,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全家陪葬!”他气狠狠骂了一句,大步出了屋。

    奶娘脸色青青白白的,好一会儿才坐起来。

    月梅的马车停在对面,还没下车,就透过车帘子往小巷子口看,正巧看到胡文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他出来往旁边一转,去了周承朗名下的铺子,到里头待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门口就来了一辆马车,他上了马车走了。

    月梅也管不得那两个侍卫有没有跟上了,她当即就吩咐马车夫调头,追上去。

    她本以为胡文是去见什么人了,却没料到,胡文去了月桃的墓地。月梅怕被发现没敢跟过去,冯嬷嬷跟着去了,发现胡文带了酒,到月桃墓前喝酒去了。

    冯嬷嬷回来,沉默半晌还是在月梅的眼神下开了口,“那胡文喝一口酒抹一把眼泪,坐在那儿,颇有种不走了的架势。”

    喝一口酒抹一把眼泪。

    这是很舍不得月桃的离开吗?

    可是那日,他明明是想保孩子不想保大人的。

    月梅觉得,她的脑子真的不够用,她理解不了这些古人的想法。

    “公主,您请回吧,这边有我盯着呢,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黑衣的侍卫,正是安平公主给她的。

    月梅也不能一夜不回去,只好点头同意了。可是回去睡到半夜,侍卫回了府,终于带了一个有用的消息,胡文哭到半夜,回了城,从后门进了威远侯府。

    ☆、第183章

    得了这个消息,月梅一夜未睡。

    第二日一早,冯嬷嬷过来回话,“胡文昨儿半夜去了侯府,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咱们去威远侯府。”月梅说道。

    不知怎地,她有一种直觉,月桃的死,应该和周家脱不了关系。而她的死,应该也是和周家有关。

    说不定,害她的人和害周承朗的,是同一个。

    “公主……”冯嬷嬷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