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喜捏着团扇的手,青筋暴起。
    她都想好了,今夜原本是她和主子拜堂成亲的日子。
    龙凤喜烛,凤冠霞帔,英雄救美。
    哪怕主子对她无意,经过这一夜的紧张刺激,也会对她产生心跳的感觉,将来日夜相处,可不就渐渐爱上她了吗?
    可她设想的一切,都被南宝衣破坏了!
    这女人就是个扫把精!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有暗香透窗而来。
    迷香……
    九喜立刻打起了千百倍的精神。
    凶手来了,就在后窗!
    主子设计埋伏时,故意漏下后窗,好给凶手可乘之机。
    只要凶手靠近后窗,她就要立刻摇铃。
    铃声会顺着红绳传到院子里,那些假扮宾客的暗卫听见后,就会从四面八方包围后窗,从而擒获凶手。
    九喜望向床榻上的黄铜铃铛。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铃铛上。
    正要摇响,却又顿住。
    如果她能独自擒获凶手……
    是不是就能让主子对她另眼相看?
    她比南宝衣有用多了,说不定主子会爱上她。
    思及此,九喜慢慢收回手。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使自己在迷香中保持冷静。
    迷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虫儿,从窗缝爬进来,一路爬上九喜的嫁衣,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九喜的双眼皮开始打架。
    她的头一点一点,仿佛即将沉睡过去。
    床底下,南宝衣也打了个呵欠。
    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两人,想说些什么,却见两人毫无反应。
    睡着了?
    她惊讶。
    然而这般紧张刺激的环节,怎么可能睡得着,怕是中了迷香!
    南宝衣连忙抬袖捂住口鼻。
    在岷江的时候,她饮过二哥哥的血液,对寻常迷香稍微有抵抗力,但并不能抵抗很久。
    她渐渐有些头昏脑涨。
    可是闺房里静悄悄的,半点儿动静也无,现在出去,无疑会打草惊蛇,破坏二哥哥的计划。
    正煎熬时,屋子里突然响起脚步声。
    她偷偷掀开床罩,穿着嫁衣的九喜,正往窗边走去。
    她愣了愣,压低声音唤道:“九喜,你疯了是不是?你去窗边作甚?”
    对方并不搭理她。
    南宝衣听见她推开窗户的声音,咬了咬牙,只得钻出床底。
    却发现,九喜竟然莫名其妙地往窗外翻去!
    “九喜!”
    她上前拽人,可是九喜脸色铁青,面无表情地挣开她,义无反顾地翻出了窗户。
    南宝衣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新嫁娘失踪案,毫无门窗破损的痕迹了。
    因为是新娘自己跑出去的!
    后窗外,早有十八名黑衣人等候。
    他们抱住不受控制的九喜,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南宝衣身上。
    南宝衣丹凤眼睁得圆啾啾,转身就要跑。
    黑衣人轻功卓绝。
    南宝衣甚至还没迈出去半步,就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将她扛出后窗,径直掠向半空。
    她和九喜被塞进红色花轿。
    花轿腾空而起,迎着落雪的夜空,朝天际圆月处奔去。
    山脉河川纵横。
    南宝衣捂住胸口,险些被颠吐了,只得死死扶住轿子窗户。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花轿稳稳落在山林深处。
    黑衣人撩开轿帘。
    南宝衣像一尾鱼似的,哧溜一下往外跑。
    黑衣人愣了愣,还没等她跑出几步,就追上去把她敲晕了。
    他冷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功夫,你能逃得掉?”
    说完,把她和九喜捆了手,重新丢进了花轿。
    却没发现,落满树叶的地面上,少女悄然丢下了一枚兔毛小球球。
    ……
    南宝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新婚的床榻上。
    红罗帐低垂,旁边还躺着九喜,她俩都被打扮成了新嫁娘模样。
    她双手被捆,只得用脚踢了踢她:“九喜,九喜!”
    九喜慢慢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头痛欲裂:“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宝衣把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对方的正主还没出现,你我最好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九喜神志回笼,渐渐清醒。
    她低下头,轻易就弄开了绑缚双手的麻绳。
    南宝衣惊诧:“不愧是天枢的人,手段就是厉害!快,给我也松绑松绑!”
    九喜盯着她,并没有任何动作。
    良久,她突然笑了一下:“南女官,早在锦官城时,我就开始讨厌你了。”
    南宝衣心中浮现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九喜开始侃侃而谈:“自从天枢效忠殿下之后,我就爱上了殿下。他手段了得,英明神武,还生了一副俊美的皮囊……”
    她说着,不敢置信地打量南宝衣:“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喜欢你这样娇滴滴的商户女!我躲在暗处,看着你们恩爱,看着你们成亲,我心如刀割!战场上,明明与他并肩作战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他爱的女人却不是我?!”
    南宝衣尴尬:“要不,你去问问他?”
    “你闭嘴!”九喜暴怒,“你配不上他,所有人都知道你配不上他!他应该迎娶魏楚楚那样的高门贵女,只有那样的女人,才能带给他荣耀和朝堂助力!而不是,像你这样,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
    南宝衣无语望天。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如此紧张刺激的绑架戏码,竟然被这姑娘硬生生演成了苦情戏。
    她突然好想念南胭。
    至少和南胭一起被绑架的时候,她能帮到她。
    九喜扔下麻绳,撩开大红罗帐,冷笑:“你便死在这里吧。只有你死了,殿下才能另娶高门贵女。”
    她离开了。
    南宝衣眨了眨眼。
    她从背后解开双手,揉了揉泛红的腕子。
    在司隶衙门的这些天,她不仅学习了如何破案,也学了如何解开被反绑的双手。
    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指望九喜的。
    她卷起帐幔。
    入目所及,是一处装饰古朴的山洞。
    洞壁上点缀着无数长明灯。
    七八十个身穿嫁衣的女人,早已失去生命,却被使用特殊方法保存了躯体,排列整齐地端坐着,个个手持团扇遮住下半张脸,双眼浑浊不堪。
    南宝衣心头一颤。
    这里,就是凶手的老巢了。
    洞窟寂静。
    她听见远远传来脚步声。
    她心中一急,知道跑不出去,于是拿起一把金丝团扇,匆匆挤到那些女人中间:“姐妹,给我腾个位置呗?”
    她端坐妥当的瞬间,那人踏进了洞窟。
    少女的眼瞳微微收缩。
    幕后凶手,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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