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藏着挟着说话,而是该说的早说了,可朝廷皆不重视。或者大声喊着,未来大唐征南必败无疑!
    那样,他会得到什么下场?
    “我就说一说,那一战,雪蕃人是有些功劳的,至少助涨了甬蒙人的士气。若无那座大阵,又无雪蕃人相助,若是战场放在烟萝城东,胜负未必可知。”
    “不会胜?”
    “不好说,因为以前唐军数战,并没有面对甬罗王手中的精锐军队,或者这样说吧,若不是甬罗王胃口太大,那两万多名前军追到大肚峡南关前,直接攻关,我们早就败了,更无后面的翻盘机会,可能只有几十人能勉强地逃回来。
    这是第一种情况,第二种情况,是将战场放在苍海。
    不好意思,我军必败无疑。
    因为哪里是甬罗王真正的主场,以他的本领,山川地形不可能不利用的。
    这是前年的情况,现在情况又是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与高大巫他们推演过,狐山之战,雪蕃人出力并不多,但为什么我刚才说他们是有功劳的,主要就是士气。
    论个体,我军战士比甬蒙战士要强大一点,然而甬蒙人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生性剽悍,许多人悍不畏死,两边一拉,实际是差不多的。
    我军胜在装备与军纪。
    敌人胜在数量多,在他们的主场。
    但第一次征南,我军还拥有一个优势,蒙南许多战士害怕我们大唐的军队,毕竟大唐乃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经过狐山之战后,这一优势消失了,因为许多蒙南将士会想,原来唐军是可以打败的,便会不产生畏惧感。”
    “二征会失败?”
    “不好说,看朝廷派出的主将指挥能力,以及调拨了多少精锐军队。”
    “你会不会去蒙南?”
    “不会,有三个原因。
    大肚峡我军到了山穷水尽之时,鲜于总管才破例授命,不过是三千余兵马。牙民城时,几十万北投的蒙人无法安置,柳总督困窘之下,也不得不破例授命。即便如此,前者以宋卫将为副,我若指挥不当,宋卫将就会取而代之,后者更是安插了金卫将等亲信,随时能取而代之。
    如今朝廷有备而战,会不会重用我?去了,顶多是一个幕僚。且不说主将未必听我的谋划,如此浩大的南征,不会是一个幕僚,我修为低,资历浅,鄙视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排斥者有之,别有用心者也有之,根本发挥不了我的才干。
    还有前年的事,未来也未必不会发生。
    留下来,带着诸少年进入止回谷,却能替大唐培养更多的人才。
    因此朝廷不会诏我去南方,下诏了,我也会主动拒绝。”
    “如果与大队人马走散了,该怎么办?”
    柳秀看了窦轨一眼,心想这个家伙也机警,实际窦轨问的不是走散了,而是战败了如何能逃回大唐。
    “尽量换上蒙人的服饰,如果没有把握说出标准的当地方言,最好不要开口说话,避开人多的地方,避开各个关卡,避开那些禁区,有的禁区不得不穿过者,如雾山,不要从大道上走,但也不要远离大道,只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安全也能得到保障,还有,记住我在课室里所讲的一些内容,以及这本书中所写的内容,至少能保持一半生还率了。”
    胜则立功。
    败只要机灵,能及时脱离战场,便会有一半的生机,还要怎样?
    十几个学子皆拱手道谢。
    柳秀去了道场。
    修炼许久,微微叹口气。
    即便在道场里修炼,他进展也不大。
    两人回到家,何四娘又在看李平写的家书。
    “大嫂,勿要担心,大哥已经巅峰武宗了。”
    李平不但是巅峰武宗,论实际战力,已经能与稍弱的中位武王相当,但成了中位武王,那一个不是卫将或万人长以上的将领,加上唐军略占据上风,只要李平小心一点,基本上是平安无事的。
    “瀚天王虽倨傲,但也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别看呆在京城安闲,说不定便会卷入到李柳之争中,去了西海,虽略有些危险,只要过几年大哥突破成武王,再立下一些功劳,便可能像宋卫将那样迁为一府守正。到时侯,你们合家便能团聚了。”
    蒙南之战,是“面子的战争”,胜了,大唐得不到多少好处,败了,也不过在身上割了一个小口子,一两年过后,伤口便痊愈了。
    与雪蕃人的战争,才是大唐的生死之战。
    将雪蕃人打出青海,打回大雪山高原上,物产贫瘠、缺乏各种资源,雪蕃人马上便会四分五裂。
    唐军败了,被逐出西海,连大安城都笼罩在雪蕃人的兵锋之下,更不用说西疆了,那时大唐不得不苦逼地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于巴南、垄源道构建更漫长的防御线,大唐衰落矣!
    所以西海战功赏赐最厚。
    瀚天王虽是一名狄人,性格残暴,不大抚恤下属,也狂傲,但好在赏罚比较公平,只要立功,便不用担心有人会克扣功劳。
    走文官之路呢?
    朝堂已经腐败,已经不可能公正地考核官员的政绩,想升迁,只能比拼后台,是不是权贵的子孙,是不是顶级世家的人,不是,乖乖地做一辈子小官吧。
    “我懂了,”陆雨萱说。
    “你懂了什么?”
    “福天王不敢谋反,因为他想谋反,会面临林家、萧家、苏家、叶家的反扑。”
    “你说错了,他不敢谋反,只会顾忌朝廷的力量,得不偿失,而非是这几个顶尖世家。当然,这几大顶尖世家若能舍弃小我,顾全大我,拿出家产,动援家族子弟,配合各府官员守城、防御、反击,叛军必然会寸步难行。
    关键人家不会这么做,安则出,乱则隐,故数千年来,换了许多朝代,但这些世家依然屹立不倒。况且经过李怀忠一些不必要的打压,这些世家本来对朝廷就不满了。
    福天王不乱则罢,一乱,这些世家有可能是巴不得的。除非福天王傻了,对他们也动手。
    因为那样,朝廷力量会严重削弱,不得不倚靠他们来安定天下。到了那时,再无掣肘,有可能便会化为一个个吕家,欲所欲为。万一福天王获胜呢,他是一个狄人,更离不开这些世家的帮助。”
    “学院很重要啊。”
    “这才抓住了重心,若是义父在世,看到学院变成这副辰光,一定会痛心不止。”
    所以要拼命修炼,无论是十万年,还是未来会不会迎来一个乱世,自身都必须得强大起来。只是庄文青一直未回来,时间也太久了,柳秀渐渐有些担心。
    十几个学子誊抄稿子,速度快,几天后,便将誊抄好的书稿交到柳秀手中。
    柳秀拿着书稿去找方长老。
    方长老在神工院。
    柳秀来到神工院,发现有许多士兵。
    前些天,朝廷便派来了这些士兵,柳秀也未在意,因为学院会时常参与朝廷的一些器甲研究,特别是一些保密的器甲,朝廷会派来一些士兵看护,以防技术泄漏。
    “士兵数量也太多了吧。”
    不但有诸多士兵,还有不少修为强大的将领。
    接到士兵的禀告,方长老从里面走出来。
    里面在做什么,必然涉及到保密的东西,柳秀未问,他将书稿交到方长老手上。
    方长老翻了翻,立即说:“我马上安排人手,将它刊印。”
    朝廷二征蒙南,已经定落下来了,那么这本书,将会有大用场。
    柳秀告辞,方长老欲言欲止,最终未说,安排好刊印,他走回神工院,对诸人说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参与?”
    “谁?”孔道国问道。
    “柳秀。”
    “他只是一个低级导师,如何能参与?”孔道国不满地说。
    “毁掉它,需要的不是修为,而是智慧与博学,况且柳秀实际身份并不低,是国家的一等侯,整个大唐有多少一等侯。”
    不谈修为,只能智慧与博学,即便放在这些长老与各个高级导师中间,柳秀也算是佼佼者了。
    “我不同意。”
    “孔院长,学院是严格中立的场所,你不能将个人私怨带到学院里来,你无所谓,我们已经替你背负了许多骂名。”脾气暴躁的雷长老站起来说道。
    余长老也随声附和:“孔院长,万一毁掉了,你也能成为一等国公,就算你不顾自己,也要顾及其他人的想法。”
    学院堕落,实际有一些正直的长老是很痛惜的。
    而且孔道国打压柳秀,也闹大了,反正孔道国不大顾及自己名声,我有仇,我有恨,就要打压,能将我如何?不过民间对学院其他的各个长老看法却是不同,你们好歹是侯国公看中的人,侯国公才死了多久,便一个个化作了孔道国的走狗。
    事实学院做的不光彩,不但两套拳谱,虽然学院是中立立场,那时庄文青还是学院的学子,学院是有权利干涉那件案子,只要学院认真过问,能拖到柳秀回来,顶多庄文青退掉婚书,不会有下落不明的下场。
    加上方长老一些暧昧、和稀泥的做法,让柳秀产生了更大的不满,故春天孔方二人去了侯府,柳秀才大喊,大家快跑啊,孔院长与方院长想杀我。
    当然,京城百姓知道孔方二人不可能在侯府杀柳秀,但从此,学院,至少方长老成了京城的一个小笑柄。
    柳秀参不参与,不是很重要,主要的是孔道国的态度,让许多长老产生了更大的不满,随着雷长老发难,许多长老一起发声附和。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那就让他来吧,”孔道国愤愤不平地说。
    次天下课,许多学子照例询问。
    到了开饭时间,柳秀在学院吃了午饭,若不是学子提问,连这一顿午饭的光,柳秀都不想沾。
    吃了饭,柳秀准备去道场,却被方长老叫到了神工院。
    “方院长,有何指示?”
    方长老有些苦笑,柳秀刚回来时,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亲近的,但后来越来越生分了。他也没有废话,迅速解释了原委。
    那块玉镇压不住,自己跑,许多人为之担心,于是再次开始想方设法将其销毁。用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拿它无辄,于是前段时间,唐皇下旨,将其带到学院来,看看学院各个长老与导师有没有办法将它毁掉,若能毁掉,旨书里承诺,首功者会赐于一等公,余下诸人皆会有重赏。
    过了不少天,学院同样拿它没办法,在方长老提议下,学院多数长老同意让柳秀加入。
    “前皇孙的那块玉?”
    “可不是那块玉。”
    难怪朝廷派了如此多的重兵重将看守。
    “行,”柳秀说道,若别的事,柳秀肯定不会答应,不过沾到了那块玉,柳秀同样有极度的好奇。
    两人走了进去,柳秀看着众人正围在一个桌子四周,桌子上放着一块玉,传说中,是那个皇孙将它衔在嘴里出生的。确实不大,玉佩形状,青色。忽然柳秀脸色变得极其古怪……